江門日報訊(文/圖 江門日報記者 張華熾 通訊員 高園)清明時節,和往年不同,今年并沒有下多少雨。午后,年過六旬的陳悅昌來到打撈隊船只的停放點,登船、燒水、沏茶。西江的禁漁期還沒有結束,陳悅昌來這里也不是打魚。從壯年時參加打撈隊工作后,他救了不少人,也撈起過不少冰冷的尸體?!吧挥幸淮?,當念生存之不易?!标悙偛f,這是他幾十年來最真實的感悟。
也許常吹江風的關系,陳悅昌的皮膚有些黝黑,雙手細長,一看就是打魚的一把好手。他身上一直帶著一部手機,對于他來說,他最不想看到手機來電,因為那往往意味著又有落水者等待著他。
急公好義
加入“守護者聯盟”
黃展輝是外海派出所民警,在他印象里,陳悅昌是一位急公好義的“及時雨”:“有人落水了,尤其是在外海大橋一帶,只要打個電話,昌叔二話不說就開船過來支援?!蔽鹘夂A饔驖O產豐富,在上世紀到本世紀初,漁民可不少,許多人和黃展輝關系很好,但能像陳悅昌這樣不但放下手頭工作,甚至還能組織人前來幫忙的,也只有這么一個了。
并非漁民不熱心,而是漁民圈里一個習俗,管這類“閑事”容易觸犯忌諱?!拔也恍胚@些?!标悙偛f,“我就求一份心安,可以挽救的生命在眼前,他們家屬的愿望我可能可以實現,怎么能袖手旁觀?”
黃展輝說,一開始認識陳悅昌,是從一些漁民口中聽說的。陳悅昌的父親曾經做過打撈人的活兒,經接觸,兩人一拍即合,成立了守護落水者的“守護者聯盟”。
救過多少人?陳悅昌沒算過。很多時候,他接到黃展輝的電話,如果是人剛落水,他馬上出船前去支援營救;如果是落水有段時間甚至在水面上見不到人了,他就馬上叫上幾個伙伴,觀測水面,開始撈人。無論是救人還是撈人,陳悅昌在“完成任務”后,如果不需要做筆錄,就直接離去,對于家屬的感謝以及政府部門的嘉獎都不理會。
撈人的方法也不一樣,陳悅昌自制了許多沒有倒刺的鉤子,依次掛在網上,然后兩條船拉開,將網沉入水底,一旦網到人或大件物品,網就會纏起來,大伙再把網一收,人就撈上來了?!般^子沒有倒刺,不會造成什么傷害,主要是靠網把人纏住?!标悙偛闷疸^子比畫著說。
首次打撈
撈起了落水者但沒救過來
去年7月,市公安局外海派出所接到報案:外海大橋有一男子欲跳橋輕生,黃展輝與同事在勸導時,打了個電話給陳悅昌?!昂?,我馬上過來?!苯拥诫娫捔私馇闆r后,他馬上跳上了船,火速開船趕往黃展輝電話里說的地方?!摆s到時,男子已經跳下,水面上已經看不到了?!秉S展輝說。
陳悅昌趕到后,根據黃展輝的指引,了解了男子落水的位置,判斷水流方向、速度后,判斷男子可能的位置。然后,他二話不說,連同江海公安到水面開展搜救。1個小時后,男子被救起??粗凶颖凰蜕暇茸o車,陳悅昌輕嘆一聲,驅船離開?!八床坏眠@個,尤其是輕生的?!弊鳛槎嗄甑睦洗顧n,黃展輝很了解陳悅昌。
“我就是可惜,甚至有些可恨?!标悙偛f。他時常想起自己第一次撈人的情景,那是上世紀末的一個夏天,他如同往常一樣在西江打魚,一位朋友焦急地過來喊他:“走,去救人,有個小孩落水了!”落水者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,他和一群伙伴相約在荷塘鎮和古鎮一帶水域玩水,溺水后家屬報警。然而,小孩子被撈上來時已經沒有了氣息,陳悅昌從警方那里打聽到,孩子最后還是沒有救回來?!昂芸上?,孩子養到這么大,父母該多傷心。孩子這么小,還沒怎么看這個世界,該多可憐?!标悙偛粗ü怍贼缘奈鹘?,滿是感嘆。
這是陳悅昌第一次撈人。他們撈人,一般需要兩艘船4個人,以及一條長50米、串著上百個小鉤的繩子。到了落水區域時,救援隊把繩子放入水中,兩人各在船頭牽著繩子的一端,兩人在后面負責劃槳。隨著船緩緩向后移動,小鉤在水底搜尋落水者。這也是陳悅昌沿用至今的方法。
堅守崗位
協助警方打撈落水者
陳悅昌住在江海區外海街道沙津橫村,這里河流交匯,漁業發達,以前不少村民都靠江吃江。陳悅昌的爺爺是個船夫,負責把人從外海過渡到中山。他的爸爸開了個魚苗場,跟漁民做買賣。
30歲以前,陳悅昌不是漁民,而是在建筑工地打工。但很快醫生告訴他,他不能繼續了,“醫生說再這樣下去,肺都要壞了?!标悙偛谑菦Q定回家當漁民。
在西江上捕撈一段時間后,陳悅昌對這片水域了如指掌。經過外海派出所的協調,打撈隊有了個名字:沙律橫治安亭打撈隊。并有個停船的??奎c:村子附近。有事沒事,陳悅昌都會去一趟,喝喝茶,看看平靜的江面。
實際上,江門也有專門處理水上警情的警察。早幾年,為維護水上秩序,我市成立了水上警務室,負責日常巡邏和打擊盜搶。蓬江特警也設置了水上組,兼顧江海區水域日常水上警情處置和治安巡邏防范。然而,受限于工具和經驗,對于沉入水底的落水者,警方難以打撈。這時,以陳悅昌為首的打撈隊就顯得很重要了?!八麄冇薪涷?,能夠根據當天的水流速度,判斷落水者的大概位置?!秉S展輝說,打撈隊成員都是幾十年的老漁民,不僅有豐富的打撈經驗,對水域的判斷也很精準。面對廣闊的江河,他們甚至比水警更有把握。在剛剛過去的第一季度,打撈隊就協助警方出動了三四次。
陳悅昌和伙伴們的出動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,黃展輝估算,能撈到人的比例只有三到五成,救人成功的概率更小。有時候河底海草多,給打撈隊傳遞了干擾信息;有時候水太急,把人沖遠了,就再也找不到了。這些年,打撈隊經歷過形形色色的落水者,如被船錨擊暈的船員、喝了酒游泳抽筋的中年人、生活壓力太大的白領、跳橋的男人……他們為逝去的生命感到惋惜,尤其當看到岸上悲痛欲絕的家屬時,更能理解生離死別的世態。
“我就是個普通的漁民?!标悙偛f。雖然見到許多生死,但他仍覺得自己很普通,就是一個西江上的打魚人,這也許是陳悅昌生活的智慧。接下來的生活,陳悅昌說,他會繼續打魚,當有需要時,隨時出去救人、撈人。
時代在變,如今村里的漁船剩下50多條,年輕人寧愿到工廠打工,也不愿當漁民靠天吃飯。打撈隊隊員正在老去,剩下的八九個人,最老的將近75歲,最年輕的也快50歲了。
天氣稍微有些悶熱,坐在幾塊浮板搭起來的平臺上,陳悅昌把最后一口茶水喝完,起身騎上摩托車?!盎厝コ燥埩??!彼f。
(責任編輯:伍詩璐 二審:徐鈴靜 三審:寧園)